第十章倏然,我们被分开了(6)
从费聿铭横空出世,张妈就一直在旁边,两个人无言的交流已经说明了一切。在家里再任性再不配合的卿卿,到了费聿铭这里,却显得出奇的乖巧和依赖,她一直把脸埋在他肩窝里,从事至终也没说话,除了护士扎点滴的时候动了一下,之后就静静地躺着,像是睡着了。
费聿铭很艰难地用中文和护士交流,之后才顾得上和张妈打招呼。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,就叫了声“阿姨”,反而弄得张妈有点儿不好意思。
小护士拿着托盘又回来了,往注射的点滴里加了药。费聿铭不便起身,就坐着询问是否有专门让病人休息的地方。
护士虽然没有说什么刻薄话,但也是无能为力的口气:“你以为这是哪儿啊?中国急诊室就这样,病人这么多,有地方坐就知足吧。那些外地来的病人家属,没地方坐没地方住,就整宿在楼道里站着的呢。”
费聿铭想理论回去,被张妈拉住了衣角:“算了算了,卿卿没事就行了。”
事实如此,吹着冷风打点滴没地方躺的病人不是卿卿一个,走廊里人满为患,唯一空出来避风的长椅上,有个男人正横躺着看报纸。
费聿铭忍了五分钟,最后实在看不过去,抱着卿卿直接走了过去。
“您可以坐起来看吗?她在打针,我们可以换一下吗?”
那男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,似乎也是在医院陪诊的家属,好不容易占了个暖和的座位,听了费聿铭的话,很不以为然,都没正眼看他,翻个身又继续看报。
“您好,我们能换一下座位吗?”费聿铭不肯走,卿卿抓了抓他的领口,他还在看报男人面前站着,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。问了第三次、第四次,问到第五次的时候,周围好多人也看不过去了,跟着说了几句,那男人不得不翻身起来,拽着两张报纸,气哼哼地离开了椅子。
终于有了宽敞的地方,张妈推着点滴架过来挂好。费聿铭抱着卿卿坐下,跟张妈要了大衣在她身上又加了一层,贴到她额头上的热度,他依然不太放心,又不便再做什么,只能在衣服里摸到卿卿的手拉住。
卿卿很少上医院,家里三伯、三伯母都在医院工作,所以她就是病了,一般也是在家里看在家里养。看急诊是件很受罪的事,她藏在那件黑色外衣里面,搂着费聿铭的腰,隔着或薄或厚的衣服听着他的心跳。他的心跳是有力的,甚至带着热度,驱走了她身上的不适。
第一瓶点滴打完后,卿卿稍微有了些精神,还和费聿铭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。因为嘴角的伤口,每当想叫他时,她都张不开嘴,最后变成贴到他下巴的胡子上摩一摩。
“怎么了?接着睡吧。”虽然张妈就在旁边,费聿铭依然亲了亲卿卿合着的眼皮,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句英文。
张妈听不懂,她只看到卿卿摇摇头,两个人不知交流了些什么,卿卿把脸又埋回去了。
输液到了三分之一,卿卿完全睡熟了。呼吸均匀,面色平和,额头还有一点儿汗,枕在他手臂里。费聿铭一直托着她打点滴的那只手,也没再主动和张妈说话。楼道里到处都是来来去去的病人和哭哭啼啼的家属,只有他们这个角落显得特别安静。
穆洵就在走廊对面找了个地方坐下来,有几次张妈抬头看他,他摇摇头表示不想过去。张妈完全能理解这时的状况,一个是哥哥,一个是男朋友,即使卿卿自己没做出选择,穆洵也从费聿铭的态度里看到了问题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