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惊愕,原来不是那么顺利(7)
费聿铭一直跑到充气城堡前才停下,开始不敢确定,透过夹缝看清那条吉卜赛风格的裙子,就知道那肯定是卿卿。
她脖子上原本戴的一串项链不见了。吃早饭时他还拿在手里把玩着,问她沉不沉,她摇摇头,项链随着身子摆动晃得叮当响,笑着在他面前转圈问他像什么。那时候她特别开心,手舞足蹈,裙摆飞转,咧着嘴笑得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,两个酒窝特别可爱。转晕了她就倒回沙发上,问他像不像《巴黎圣母院》中的艾斯米拉达。
他知道雨果,看过钟楼怪人,却说不清她像不像艾斯米拉达。在他眼里,她就是她,他喜欢她,不管什么样子他都喜欢。但是,这一刻,在他面前跳舞发出清脆笑声的那个卿卿不见了。
她正站在滑梯前发愣,一边的辫子散了,衣领是斜的,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,地上是弄坏的项链挂件,散了一地的珠子、石子。她捂着脸不停地抹嘴,手背上划出了一道血痕。她身子靠着滑梯,竟然没看见他。
“卿卿!”
他叫了一声,察觉到她身子不受控地颤抖了一下。她慢慢地转过脸,惊恐过后是不真实的松脱。他过去正好接住她的身子,很大力地搂得她浑身一震,终于从恍惚中醒了一些。
近看之下,他更加怒不可遏。她的嘴唇破了,伤口处凝着血,被擦过的嘴角已经红肿起来,她还要抬手盖住。
“那是谁?”他压抑着怒气,恨不得马上回楼里把那男人翻出来狠抽一顿,可他再气,首先要做的还是保护她。
“卿卿,怎么回事?”
她很久都没有出声。他托高她的脸想替她抹掉嘴唇上的血,刚一碰到,她眼里的表情急剧变化,捂住脸埋到他肩上放声大哭。
“没事没事……”
费聿铭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口气太凶又把她吓到,他试着缓和语气哄她,她反而哭得更厉害。他拦着不许她用手捂嘴,她不听一定要捂住。
“卿卿……看着我……卿卿……让我看看……”
不管她哭成什么样,他坚持托高她的下巴,抓着她的手,不让她再蹂躏受伤的嘴唇。她幽黑的瞳仁被泪水浸得发亮,有慌乱、有委屈,还有很多想跟他说却来不及说的话。他一碰她就往后缩,泪珠又往下滚,泣不成声还在咬嘴唇。红肿看起来特别严重,嘴角也裂开了,眼泪浸过破皮的地方,又淌到他手指上。
费聿铭手边没有干净的纸巾,托住她的头不许她躲,低头直接含住她破皮的嘴角。他最先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,然后才是她不受控的颤抖。他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唇瓣中间肿起的地方,把脏东西吸干净。他感觉到她牙齿都在打战,抓在他腕上的手心里都是汗。
费聿铭感到心疼,过后是疼惜,再之后才是气愤。她不再挣脱,慢慢地接受他的吻,大滴眼泪沾到两人脸上,伴着她的呜咽,直哭到乏力了,才抽噎着开口说话,说了几个字又哽咽着埋回他肩上。
“先不说了……以后再说……别哭了。”
他脱下外衣裹住她的肩,慢慢拍抚着她的后背,捋着乱了的长辫子,抵在额角吻她头顶凌乱的发丝,等着她的情绪一点点平复。
她个子小,踮着脚才能够到他,脸蛋上冰凉凉的一片红,鼻息混乱,泪水沾湿了他的衬衫。他合上手臂,把她完全笼在外衣里,把温暖一点点传递过去,嘴里小声念着“没事,没事”。
过了一会儿,卿卿停住哭泣,从外套里探出头,眼皮上都挂着泪。
“哭够了没有?”费聿铭拉起她的手放在衣服口袋里,低下头问。
“嗯。”卿卿的眉眼变得清明起来,脸上还带着泪痕却不娇弱。她靠在他肩头待了一会儿,抹了抹脸。
费聿铭拉起她的手一起往回走。停在楼前,他特意又嘱咐了一次:“进去后不许哭,你是老师听见没?”
“嗯!”她点点头,把脸藏回衣领里,眨了眨哭肿的眼睛,又让他有了保护她的冲动。
费聿铭刚上台阶,卿卿从后面抓着他的胳膊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你不许打架!”
“放心,我不打架。”费聿铭把两边的衣摆替她拉好,“一会儿你直接上楼拿东西,我开车在前门等你。”
“真不打架?”她还是半信半疑,在他眼睛里搜索着。
“不打,我都不知道该打谁呢,你又没告诉我他叫什么。”他揉揉她的头发,在她的眼角亲了一下,眼角还是咸的,他苦笑了一下,紧绷的面孔柔和下来,“进去吧,别怕。”
前厅只有零星的一两个人,幼儿园的展区已经空了,糯米也不在。费聿铭把卿卿送到楼道口才出去取车。
卿卿上了楼,在图书馆里换下他的外衣,重新编了辫子,穿上自己的大衣背好书包,又用围巾把半张脸遮起来。她下楼时,他正等在大厅,手里拿着一杯热水。她端着杯子回到车里,漱口,贴上创可贴。他动作简单利落,小心地不弄疼她,一切安顿好了之后,又帮她把椅背调低。
“回家以后……怎么说?”她没有主意,躺在座椅上盖着他的外套又开始胡思乱想。
“没事,就说是弄书不小心摔到磕破了,养一晚上就能好了。明天休息,周一应该就不明显了。别老舔,让伤口赶紧结痂听见吗?”
“嗯。”她侧过身,安静地看他开车,没再深想以后的事。
费聿铭送她到家门口,下了车还一直关照她一会儿要怎么说。他在路上开车时,还有点儿不放心,在路口碰到红灯,又打电话过去。卿卿正在房里看书,声音依然带着些微的委屈,但平静了很多。
交通信号灯变了,他记着那个名字继续开车,听她在另一头安静的呼吸。
“慢慢看吧。我挂了,好好儿说,不要怕。”
“嗯。”
她按了手机上红色的按钮,把手机放回床上,欲盖弥彰地找了条丝巾围在脖子上。她明知道没效果,但还是试图遮掩脸上的痕迹。
书展后清场完毕,提着钥匙的保安在楼里巡视,走到幼儿园的走廊尽头,看见一个男人手里提着头盔,靠在正对着操场的玻璃门边,面色凝重。
保安过去问:“干吗的,找谁?”
那人相当无礼,也不说话,推开保安,转身就往外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