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黄鸟(3)

　　仿佛就像是夜晚的昙花，殷红的鲜血点缀着的她的身影，在远处恐惧的呼声中，在鬼厉，不，是在当年的张小凡眼前，她忽然笑了。

　　苍白的笑脸里有从未出现的温柔，在如此凛冽的风声之中，她的唇轻轻开合，凝望着身边的人。

　　有四个字，穿过了风声，穿过了鲜血，更像是穿过了岁月时光，在十年间轻轻徘徊，然后，萦绕在他的耳边，回荡在他的深心。

　　“你，回来吧……”

　　她闭上了眼睛，身子也忽然一沉，眼看着，要离他而去，就像是最后的力气，也随着那四个字说完而消失。

　　黑发飘起，在风中微微遮住了她白净脸庞的一侧，那女子随风而飘，嘴角，似乎还有淡淡的笑脸。

　　是什么，回荡在深心里如此炽烈激荡？像汹涌不休的洪水冲垮了所有阻碍，世间的一切纵然可以消失，此时此刻，那白色的身影——

　　怎可以放弃？

　　怎可以舍弃？

　　他的喉间有低低沙哑的吼叫，在莫名的泪光中他挣扎着，在激烈的凛冽风中他挣扎着，伸出手去，伸出手去，伸出手去……

　　牢牢，捉住！

　　就像是十年前，死灵渊旁，无数乱石如雨中，那白衣女子不顾一切向他而来，捉住了他的手一般。

　　牢牢，捉住……

　　在他最后的神志消失之前，他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个女子向自己拉来。

　　前方，是只剩一尺的石门缝隙，而石门中的金光，此刻已经完全消失，只剩下了黑暗。

　　有淡淡的暖和，在他的手心。

　　他闭上了眼睛，无边无际的黑暗，就像是十年前一样，沉没了过来，吞没了他们。

　　石门，轰然关上，在那最后一刻，猴子小灰也随着主人蹿了进去。

　　紧接着，这道巨大的石门在巨响中再次合拢，中间的那道缝隙，竟然也不可思议地消失了。

　　“轰隆！”黑水玄蛇巨大的蛇头砸在石门之上，这巨力如排山倒海，几十丈粗细的巨树树干也剧烈颤抖，像是要断裂一般。

　　黑水玄蛇像到嘴的美食又飞了去，陷入了不可抑制的狂怒之中，巨大的蛇头开始疯狂地撞击石门，气力之大，令远在半空之中的诸人，也为之变色。

　　金瓶儿恨恨地飞身而起，离那只黑水玄蛇远远地，心中暗自咒骂不止，刚才她趁着正道众人不留意，暗中在另一侧跟随黑水玄蛇地阴影中接近天帝宝库，本想趁机进入，不料场面急转直下，那天帝宝库也不知为何，忽然又关上了。

　　金瓶儿来迟一步，大是气恼，但又无法可施，此刻黑水玄蛇狂怒之下，留意力已经开始转到天空诸人身上，金瓶儿一见这畜生抬头似有异动，连忙又后退了数十丈。

　　果然，黑水玄蛇忽然大张蛇口，向天空众人喷出了一股玄色毒液，腥气扑鼻，闻之欲吐，正道众人纷纷躲避，一时倒有几分狼狈，金瓶儿躲得快些，还算从容。但看着脚下黑水玄蛇狂怒嘶吼，随即又拼命用头撞击天帝宝库的石门，料想本日无法再得什么便宜，再等下去，那边正道诸人反而对自己不利，不如走为上策。

　　如此一想，金瓶儿便静静离开，向来路飞去，但没飞多远，她身子忽地一震，只见在来路之上，刚才黑水玄蛇经过之处，一片散乱，但不知为何，却有一片藤蔓的花圃，竟然完好无损，而在这片花圃里，在阳光照射之下，隐隐有暗红色光芒闪动，排列杂乱，但细看之下，似乎又有玄奥。

　　金瓶儿眉头微微皱起，仔细看了片刻，眼中忽地闪过一道精光，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，随即向四周迅速看了一眼，同时嘲笑一声，低声道：“连他们也都来了！”

　　她在半空中微微沉吟片刻，终于还是一甩头，头也不回地飞走了。

　　而在天帝宝库之前，黑水玄蛇的狂怒依然不休，拼命撞击着石门，天空中正道众人本来还想偷偷下去查看一下能否救援陆雪琪二人，但稍一接近便会受到黑水玄蛇的攻击，有几次还险些伤在了这巨兽手中。

　　再接连几次遇险之后，法相向其他人示意退远些，聚在一起，随即低声道：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，这宝库中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，让这畜生如此痴迷不舍。有它守在这里，我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进入宝库了。”

　　林惊羽面色严重，死死盯着下方的黑水玄蛇，曾书书也是面有焦虑之色，纵然他机智聪明，此刻却也无法可施。

　　就在众人焦虑无比的时候，天地间只剩下了黑水玄蛇疯狂的嘶吼声。也就在这个时候，忽然，天气暗了下来。

　　曾书书等人都是吓了一跳，就在片刻之前，还是晴空万里，怎么会瞬间就变了天气，忍不住抬头看去。

　　这一看，只看得他们目瞪口呆，只见九天之上，忽然缓缓出现了一大片橙黄色彩，几达数十丈方圆，笼罩在他们头顶，竟然将阳光都遮挡住了。

　　随后，天际传来了一声凤鸣一般的清啸之声。

　　刚才还陷入疯狂的黑水玄蛇忽然停止了动作，巨大的蛇头昂首观望，张开大口，露出獠牙，向着那片云彩咆哮。

　　云彩遮天蔽日一般落了下来，看去固然没有黑水玄蛇庞大，却也与它相差无几。

　　在远处的众人看的分明，这竟是一只周身橙黄羽毛的奇大之鸟，展翅而飞，盘旋空中，对着盘踞在树干上的黑水玄蛇非但没有畏惧之意，反而似有攻击之意。

　　而黑水玄蛇面对这只奇鸟，竟然也收起了它不可一世的态度，盘起身子，蛇头咝咝作响，严阵以待。

　　“这只，就是传说中的九天灵鸟——黄鸟吧！”（注1）

　　法相望着远处那两只对峙着的巨兽，喃喃隧道。

　　注1：此段典故取自《山海经·大荒南经·巫山黄鸟》：有巫山者，西有黄鸟。帝药，八斋。黄鸟于巫山，司此玄蛇。

　　另注：帝即天帝，药指神仙药，即永生不死药。玄蛇即黑水玄蛇。